01
除了彩票以外，还有很多看似容易暴富，实则很难赚钱的活动。
比如赌石。
这是一种翡翠原石交易方式，流行在滇缅边境一带，顾名思义带有赌博性质。
翡翠在开采出来时，有一层风化皮包裹着，无法知道其内的好坏，须切割后才能知道翡翠的质量。
而如今，短视频上的赌石赌翡翠，已经往无厘头的方向发展。
先看一个画面。
这位大哥把石头浸水桶，水溢了出来。
当他拎出石头后，桶里的水少了，于是他说石头吸水，世间少有。
00:12自来水溢出塑料桶了，我的老伙计啊，难道不知道初中就教的阿基米德浮体原理吗？
他口口声声说不卖，但你懂的，要拿下这块奇石，得加钱。
也许他是在玩梗讽刺赌石，也许他确实在进行奇石买卖，不论如何，都向我们还原出了赌石的奇葩特性。
实际上，互联网的出现，不仅仅没有让神神叨叨的赌石场景停止，反而继续在制造新的泡沫。
毕竟赌石生意，一个愿意卖，一个愿意买。
有的主播夸大其词说自己的原石加工后成为万年帝王绿。
然而绿成玻璃酒瓶颜色的制品，怎么看都离温润有些距离。
随便一查就知道，翡翠形成大约需要一亿年。
那么，万年帝王绿是不是再放上万年后出售才算保真呢？
有的主播谎称刚切出来了原石。
切面却比镜子还光滑，估计他光打磨就用了一下午。
偷懒点的主播，直接给视频加了鲜绿滤镜。
老板头发紫得发亮，佩戴的玉坠则绿得发荧光。
我都想给我“相信光”的小侄子买一个。
直播特效越来越强，切开的玉石就更像现代工业残次品。
可是这么一来，毫无质感。
有时还像是切了个三黄蛋。
或是像捏了捏塑料软胶。
能把观众的质疑搪塞过去的关键在于，打光和主播滔滔不绝的话术。
只要主播信心够强大，挂羊头卖狗肉的情况还可以有很多。
比如拍视频的时候是一个料子，切出时用另一个料子，都不是同一个。
或者开窗时，提前镶嵌了一块色正的翡翠，原石的主体还是残次品。
（原石上开一口，行话叫“开窗”）
由于这一行竞争太过激烈，意识到自己的局限后，主播们主动从技术流开始转向了演技流。
可以找缅甸人当托儿，用感情牌诱导玩家。
可以选择直播时与助手撕破脸，口口声声说用最低价回馈家人们：
“你疯了吗？万的翡翠，就能拿！”
“我说一个数，只要68.8！”
最后，玩家们当然为他们的逢场作戏埋单。
他们的忽悠戏份不止如此。
有的主播先表示对瑕疵原石的遗憾，同时又说可以拿它做小手镯，诱导付加工费。
事实上你是在拿钱买了一堆工业品，不是在赌石。
演技通透点的主播会现砸原石，说本人与残次品不共戴天，转头用话语让你买他家的假货。
欧亨利都写不出这样的剧情起伏。
一句话，赌石行业太卷，主播们能出圈，更靠演技，而不是产品。
02
这些演技，并非是娱乐性质的，它们目的性很强——
自始至终为了烘托出最后的天价。
简单的做法是把翡翠价格写得很长很长，后面带多个零。
不过，数学好的中国人有时间把数字数清楚。
很多直播视频和文章内容都不标明货币单位，大概是为了混淆缅甸币和人民币。
不过这个小插曲并不妨碍赌石游戏的价格一个比一个喊的威猛。
“一刀擦开暴涨10亿！”（人民币）
“万入手公斤的石头，一刀切开20亿！”（人民币）
一个比一个离谱。
还有这样的：
“价值万的翡翠原石，一刀切开暴涨50亿”（人民币）
按这个价格来算，足以打造1.25个南京牛首山景区。
但你觉得真有人要一个大石头，而不是一座南京牛首山吗？
接着看，主播们用中国话解说：
“大哥卖掉一条街，买下0.68吨翡翠原石，一刀切开百亿”
没人知道一条街的楼房价值，但大家知道，霸道总裁小说的一个现实原型就是这些吹牛不交税的老戏骨。
更何况，像赌石圣地瑞丽市这样的地方，一年GDP在亿至亿之间。
一块百亿的石头，能帮助解决多少就业经济问题啊。
实际上，这些“有价无市”的石头解决不了什么。
只是让赌石主播们觉得，切割机一开动，财富似黄河之水滚滚而来。
还有以缅甸币结算的原石，也是价值不菲。
“老板当场开价13亿”（相当万人民币）
“80亿拿走这块大玉王”（相当于万人民币）
无论是以人民币结算还是缅甸币结算，最后谁也数不清价格了。
但很明显，总的售价早就突破万万亿人民币了。
相比之下，年我国GDP是.37万亿元。
这么算来，短视频里销售的玉石，足以买下整个中国。
别看这些东西价值好几亿，但主播们对它们并不上心。
拿着切割机，径直划开原石，让翡翠的碎屑肆意地喷洒。
除此之外，也用锥子凿开，一层又一层剥落外表皮。
这么一次大锤，估计不是80，而是了吧。
他们甚至连工作环境的仪式感也一点不在乎，任凭切割机下面扔满了烟蒂。
也许他们知道自己这一次错过了几十亿，下一次将马上弥补上。
有钱人就是这么不把玉石当回事的，他们质朴的心态可见一斑。
03
看到这里，你肯定会想赌石真的赚钱吗，几亿几十亿的价格真能兑现吗？
这个问题需要通过回顾玉石的产销过程来说明。
简单点说过程是这样的：
缅甸矿主→国内大商家→国内小商家→直播主播→赌石玩家。
可想而知，一颗原石经过那么多道关口过来，它还能够物有所值，甚至一夜暴富吗？
用报纸的说法是这样的：
（缅甸）矿山上的相玉师傅天天在和石头打交道，有品质的石头几乎不可能逃过他们的眼睛，所以在腾冲等边境或者说在缅甸以外的地区，要找到廉价而高品质的翡翠原石机率很小。
玉石行业从来就是这么残酷，有能力有信誉的商家吃肉，能力小的喝汤，没能力的做局骗人。
而真正可怜的只有这两类。
一类是每日为生计忧愁的缅甸人，被称为“也木西”，是缅甸翡翠生态链里最低层的群体，他们浩浩荡荡进矿，构成了著名的“全球上班最积极的地方”的景象。
他们也许有所斩获，只不过能捡到的真玉少得可怜。
这样一来恰恰构成了“气氛组”，让我们国内玩家充分感受原石来之不易。
另一类就是国内看赌石直播的玩家。
我想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多数网友也明白赌石到底赚不赚钱的道理。
赚不钱钱的问题完全可以反过来问：
既然普通玩家能捡大漏，为什么商家自己不先捡漏赚钱呢？
天天直播有大漏，大漏越来越多，会不会造成“多者为贱”的经济学现象？
就算玉石开出天价来，会不会出现有价无市，没人愿买的结局呢？
这些疑问放到任何标榜一夜暴富的行业里都适用。
换句话说：
人人都能成为富豪，也就意味着人人都不是真的有钱。
04
十五年前，赌石主要集中在线下市场和电视节目，那时候乱象也不少。
当时三联生活周刊发问：
“赌石”会终结吗？
三联生活周刊文章里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为什么我们的玉石不能拥有像国外宝石的4C标准一样所谓标准呢？
有了标准是不是更容易制定价格？翡翠交易是不是就能像钻石一样规范化了？
可说起来，制定标准确实不易。
光是《和田玉-鉴定与分类》标准草案已经做过几次的修订后才出台，想必这其中利益平衡的问题实在令人头疼。
再者，标准的推广也不容易。
9年国家质检总局和标准委就已经颁布了一个翡翠的分级标准，年云南也发布过一个翡翠饰品的质量等级评价标准。
按说这两个标准都够专业够细致了，但它们都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甚至很多行业内的朋友都没听说过。
为此，有人给出了理由，说这些标准在我们日常的交易过程中难量化，也就是难以在交易中操作。
究其原因在于，一千个玉石玩家能解读出一千种玉石。
对于羊脂玉的理解也是众说纷纭，有的人说只要白度够就是羊脂玉，有的说要像羊油那种，不光是白度还得是油润度够，才是羊脂玉；还有更文艺的说法：羊脂玉在心中！
于是，在泡沫里的人沉醉不能自拔，泡沫外的人苦口婆心劝说也无济于事。
当然，更多人是看不下去的。
因为大家反感赌石直播里的浮夸风格了，也对“一夜暴富”的神话有所忌惮。
为此，网友做了相关的吐槽恶搞。
05:24像这样的视频里，首席鉴定师正在用同样专业的手法对WATERMELON进行鉴定，包括识别包浆、水头、大小裂、开窗等等程序。
经过一通折腾后，他用味觉发现“红翡”材质的西瓜，明显没有“黄翡”的哈密瓜味道甜。
幽默之余，是希望网友擦亮眼睛，正视赌石。
毕竟要是吃到自己亏本的瓜，怎么都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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