材料是色彩的载体,色彩是依附于材料而存在的。在科学不发达的原始社会,人类不可能用物理或化学的科学手段来认识玉,只能以直观的方式来感受。对于从石中区别出来的玉石而言,以色来辨别、赏玩是最基本的方法,甚至延续到鉴定技术发达的今天。
中国人喜爱自然温润的玉色,同时也融入了文化内涵。对于玉色和玉质的孰轻孰重的争论,历史上有不同的观点。
一、色彩与分类
章鸿钊著《石雅》云:“古人辨石,所重在色而不在质,其色相似者,其名恒相袭。”“每遇宝石,辄以色别。”古人以色辨玉,对玉石进行分类,今天我们仍然以色来区别玉和宝石,人们经常讲白玉、墨玉、青玉、碧玉、黄玉、绿宝石、南红都是在以色来区别。就和田玉而言,通过颜色来区别不同的品种是分类的标准之一,如和田白玉、和田青玉、和田黄玉、和田碧玉、和田墨玉、和田糖玉都是以色来分类。羊脂玉虽然是白色系列,但是,因为其出色的质地一般来说会单列一类。翡翠也是因色而得名,“翡”的意思是红,“翠”的意思是绿。可见,颜色既是古代鉴别玉石的办法,也是材料分级的依据。
现代科学对玉的鉴定,虽然能在成份上做出准确的认定,但是,并不能认定玉的使用价值和经济价值,所以,玉色是一个不能少的衡量标准。前几年南红价格的飙升,不仅仅是炒作的缘故,深层的原因则是中国人对红色的热衷。相玉的过程中,看玉色具体包括看玉料的皮色,甚至成为判定玉质和经济价值的标准。籽料是原生矿经过自然风化后,落入河床中,经过水的搬运、冲刷,以及磨圆后表面光滑,呈滚圆状的玉,并且有的形成了皮色。一般来说,由于经过这种自然的选择,籽料的品质相对山料、山流水料品质高。籽料的质地细腻,温润,油性好,皮色呈多样性,如聚红皮、桔皮红、枣皮红、黑油皮、秋梨皮、虎皮等,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籽料的皮色成了优质和田料的身份证,甚至代表了和田玉的经济价值。
二、对玉色的推崇
《渊鉴类涵》引《潜确类书》云:“玉有五色,白、黄、碧俱贵。白色如酥者最贵。餐色油然及有雪花者次之。黄,贵色。如栗者谓之甘黄,焦黄者次之。碧色青如蓝黑者为上,或有细黑色心及澹者次之。亦有赤玉,红如鸡冠最贵,而世少见。绿玉,深绿色者为佳,澹者次之。甘青玉其色澹者而带黄。菜玉非青非绿色,如菜叶最下。墨玉价亦不高。”清晚期陈性的《玉纪》说:“玉有九色,元如澄水,曰毉。蓝如靛沫,曰碧。青如藓苔,曰璍。绿如翠羽,曰瓐。黄如蒸栗,曰玵。赤如丹砂,曰瓊。紫如凝血,曰璊。黑如墨光,曰瑎。白如割肪,曰瑳。赤白斑花,曰瑌。此新玉古玉自然之本色也”。实际列举了玉的十种色泽,对玉色品位做了更为详尽的分类。《石雅》中也认为:“若言符,则如王逸《玉部论》以赤如鸡冠、黄如蒸栗、白如脂肪、黑如纯漆为玉之符是已。于今思之,言德尚矣,言符为也。后世有窃玉之名而不知其非者,皆符为之也。故玉贵德不贵符,然此亦惟为知玉者言之,必执是以为衡,则古之称玉者,如水玉、火玉、栗玉、软玉、香玉、瀛州玉、冷暖玉、观日玉,以及玉脂、玉膏、石磷之类,其非今之所谓玉者审矣。”从以上论述来看,不管是哪种颜色,中国人喜欢自然中物象的颜色,喜欢色正、色纯。
从古人对玉色的推崇来看,喜欢生活中自然温润的颜色,要求色正、色纯、色浓。色正主要是指像自然中的物象,比如上文中提到如雪之白、翠之青、蜡之黄、丹之赤,墨之黑等。色纯的话就会无瑕,色浓则饱和度高,行内也有“万色俱忌会”之说,这三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在清代,白色的玉石以和田产的羊脂玉为尊贵,绿色以翡翠为宝贵,红色以红珊瑚为美丽,蓝色以青金石为最佳。水晶的颜色讲究纯、正、浓、艳。比如,紫水晶的紫色浓重、品味纯正,琢制后的作品给人晶莹欲滴的感觉,黄色浓重的水晶就像黄晶宝石。顶级翡翠具有“浓、阳、正、俏、和”五大特点。浓就是指的浓而不淡,就像雨后的冬青树叶或者芭蕉叶那样浓碧绿色;阳就是阳而不阴,鲜艳明亮;正,就是颜色纯正,无任何杂色混在其中;俏就是清润晶莹,俏而不老;和就是绿的均匀,无深浅之分。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人向来喜欢素色的白色,因为它符合中国的传统审美观,因此古代以白玉为贵。《山海经》中说:“丹水出焉,西流注于,其中多白玉。”宋代苏轼说:“惟贵纯白,他色亦不重焉。”《易经·杂卦》说:“贲,无色也”,认为要“质地本身”放光,才是真正的美。所以,中国人向来喜欢白玉,当然,对于白玉最理想的状态是羊脂白,在和田玉的分类中,一般把具有羊脂白感觉和质地的和田玉定位羊脂玉。
三、色、质之争
玉在审美上,汉以前十分重视玉质之美。如,孔子认为玉有十一德,管子认为玉有九德,充分肯定了玉质之美。但是,这与以色辨玉并不冲突,不管是理论上,还是实践上仍然重视玉色之美。继西汉刘向之后,东汉王逸提出玉有赤、黄、白、黑四色的审美标准,发展了孔子“孚尹旁达”的色彩美主张。玉色即玉符,由此引发审美上德符关系的探讨,在尚德的独尊儒术的年代里提出玉符之美也是对儒家玉德说的一次大挑战。[2]很多学者认为古人辨玉“首德次符”,但是,从古人的论述来看,玉色和质地总是结合在一起,质中有色,色中有质,两者不可分割。如《石雅》中讲到的“雪之白、翠之青、蜡之黄、丹之赤,墨之黑,皆为上品。”
儒家的色彩思想是从“礼”的规范出发,达到“仁”的目的,因此,中国人重视色彩的社会性和伦理意义。中国古人在礼仪制度上把玉色融入其中,增加了玉色的政治色彩。《清会典图考》云:“皇帝朝珠杂饰,惟天坛用青金石,地坛用密珀,日坛用珊瑚,月坛用绿松石。”《周礼》载:“以玉作六器,以礼天地四方。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古人在祭祀天地的时候,也以玉色来对应天地四方。
由于社会制度的变迁,传统的、象征等级制与严律德性的玉色体系打破,从含蓄之白色到彰显之翠色,现在已形成高级翡翠饰品优先考虑“俏”、“透”、“纯”的观念。“俏”是对玉的色相要求;“透”即光与色反映的玉质效果;“纯”是对玉的色泽与饱和度的要求。随着色彩文化的自觉与个性化,人们对色彩丰富的感受性需求日益增强,这是审美变化的内因。[3]当代人在消费观上较为重视色彩的个性化,因此,在选择佩饰的时候略倾向符,但其实也是德符并重。翡翠因其色彩丰富受到消费者的青睐,但并不能表示人们对玉质的要求降低。相反地,当代品评翡翠时认为色与质同优,才能称为上品乃至极品。
参考文献:
刘道荣,王玉民,崔文智.《赏玉与琢玉》.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年,P44
杨伯达.关于玉学理论框架及其观点的探讨[J].河南:中原文物,年
朱怡芳.“德”“符”之变:当代玉饰的文化学解析[J].北京:装饰,年第2期,P80
作者:姜坤鹏
博士、高级工艺美术师
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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